【盾铁】往日欢愉 3 （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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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史蒂夫早就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托尼史塔克长着一颗“将利益最大化，将劣势变优势”的脑袋：如果生活给了你一手烂牌，那么就想办法打出一场精彩牌局；如果命运朝你头上扔了一堆酸柠檬，那么就用它们榨出新鲜可口的柠檬汁；如果美好的夏威夷假期被一个意外受伤的警察打断，那么就从他身上压榨出同等价值来弥补损失。
史蒂夫单脚立着，胯部靠在水池边分担一些落在腿上的重量。他的脖套暂时不能摘掉，刚刚在詹姆斯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洗漱。现在他正刮着胡子，好在这项工作平时也用左手，所以一个人就能干。整理完毕，他放下剃须刀，拿起拐杖转过身，朝门外走。托尼的卫生间很宽敞，拄着拐也走得绰绰有余，不需要磕磕绊绊。
托尼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来，“你现在穿着裤子吗，史蒂夫？”
史蒂夫继续低头走，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显然也没想等待回答。金属把手拧动两下，门随即打开了一道缝，托尼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先是眯着眼睛看了看马桶方向，再扫视一番，发现史蒂夫已经穿戴整齐，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一边伸手示意史蒂夫停下别动，一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史蒂夫皱起眉头，不明白托尼用意为何，也没有停下脚步。他蛮横地走到托尼身边，伸手推门，“我要出去。”
“别着急，你会伤到自己的。”托尼心不在焉地说。他侧过身子挡住史蒂夫的手，故意堵上门。
“你有什么问题？让我出去！”史蒂夫用他唯一一条健康的腿为支点，把身子压向托尼试图将他挤到旁边。
“我说了别着急！”托尼也不甘示弱地挤回去。两人在门前摔跤一般较了一会儿劲，托尼忽然把力气一收，史蒂夫就猝不及防地扑到了他身上。托尼顺势一把抢过史蒂夫的拐杖，同时把他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又伸手搂过史蒂夫的腰，迅速打开门，半推半就地搀着满头雾水的史蒂夫走了出去。
凯西背着一个大包迈进客厅里，显然是刚刚进门。她“正巧”遇见了耐心搀扶史蒂夫走路的托尼，立即露出赞叹的笑容来，接着又用同情的神色看了看史蒂夫，赶忙走到餐桌边挪开一张椅子。托尼扶着史蒂夫在轮椅里慢慢坐下，一边温柔地嘟囔着“慢慢来”之类的话，史蒂夫本不需要帮助，托尼在跟前碍手碍脚反倒让他看起来真的非常行动不便，他为自己受到如此利用成为托尼讨好凯西的工具而感到不满，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冷着脸坐好，任由托尼将轮椅推到餐桌边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我很抱歉，罗杰斯先生。”凯西真诚地说，“托尼都告诉我了，健身器械出了事故，你因为保护一位女士受了伤。你真是一个英雄。”她将肩上的大包放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橙汁，给每人都倒了半杯。这时候詹姆斯和托尼已经陆续把早餐端上了桌。
“香肠和炒蛋是爸爸做的，煎饼是我做的，希望你喜欢，凯西。”詹姆斯乖巧地抬起头说。
“我从门外就闻到香味啦，你真是棒极了，詹米！”凯西笑着将詹姆斯搂进怀里，充满喜爱地亲了亲他的头发，又抬起头对托尼调皮地做个鬼脸表达欣喜。托尼露出一个非常慈祥又暗自得意的笑容，在不小心看到史蒂夫盯着自己的冷漠表情之后，又不太自在地把笑脸收了回去。
史蒂夫给盘子里的炒蛋撒上一点盐，詹姆斯探过身夹了一根香肠给他。史蒂夫还没来得及道谢，盘子就被托尼拿走了。托尼低着头，耐心地将盘里的香肠切成小段，又把煎饼切成几块，浇上枫糖浆，然后将盘子放回史蒂夫面前，一副爱心满满的表情。
“托尼，你真贴心。”凯西感慨道。
托尼一副无足挂齿的样子摇了摇头，“娜塔莎不在家，总得有人照顾他。”
史蒂夫有点想把手里的叉子插进托尼的眼睛里去。
“我从没意识到健身房会有这样的危险。”凯西关切地说，“幸亏你挺身而出，罗杰斯先生，我简直没法想象那么重的杠铃如果真砸到那位女士会发生什么，看你现在的样子，当时情况一定很糟。希望事故调查结果快一点出来，不管是健身房的管理问题还是器械供应商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可以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永远不要让这种事再发生。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的，罗杰斯先生。”
“谢谢你的关心，凯西，托尼将我照顾得很好，我没什么其他需要了。——是啊，被一副巨大的杠铃砸到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边说边迅速朝托尼扔去一个刀子一样的眼神，又立即温和地对凯西微笑，“它就像一只超重的钢铁怪兽从天而降，眼看就要撞上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姐，我当时离她最近，也没有多想，本能地一把将她推开，然后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就变成了这样。我是说，从物理学上来讲，被一根通常存放高度根本不足以砸到人类上半身的，笔直的与我身体长度相似并且重量全部集中在两端的杠铃同时砸断右臂和左腿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你会想，哇，是不是上帝的脑袋当时被门夹了，才会想出如此白痴的理由让我受伤。”他瞥了一眼托尼，托尼大大地翻一个白眼，“——但我能说什么呢？世事无常，有时候你就是运气不好。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打扰了你们的度假计划，凯西，我知道你们都很期待。”
“别在意那个，能吃到詹米做的煎饼，谁还想要去夏威夷呀？”凯西对詹姆斯挤挤眼睛。“这是我吃过口感最棒的煎饼！”
詹姆斯可爱又羞涩地笑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史蒂夫说，“你们计划出去玩吗？”
“哦不，我们打算烤饼干，我特地从家里带了很多工具来。”凯西说，“我的祖母很会烤点心，她有一个巧克力曲奇的秘密配方，每个试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烘焙很有意思，要加入我们吗，罗杰斯先生？”
“来吧，史蒂夫，别总闷在房间里，你可以和詹米一起负责搅拌。”托尼立即热情地附和道，然而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史蒂夫，明确传达出一种“马上拒绝！你欠我一个夏威夷，这次不能再搞砸了！”的信息。
史蒂夫斜过眼睛看一看詹姆斯，后者耸耸肩歪歪嘴，无奈地用眼神对史蒂夫说，“迁就一下他吧，老爸，追求凯西也不容易。”史蒂夫于是用眼神回复，“全看在你的面子上，儿子。”他转过头，略带歉意道，“谢谢你的好意，凯西。不过我更愿意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正打算换工作，需要很多时间上网查消息。”
这是一个极为充实又快乐的假期。托尼似乎将最近十年讲述亲情和爱情的电影全部浏览归档，从中提取了各种经典桥段加以实现。他们如愿以偿地烤了饼干，并且用了比烤饼干至少多出五倍的面粉展开了一场成功的面粉大战，在明黄色的灿烂阳光下以及拥有现代化设计装修的高档厨房里，一家三口，温馨又浪漫；他们在院子里的泳池玩水，詹姆斯装作不会游泳的样子，托尼慈爱又耐心地教他，凯西穿着比基尼站在泳池另一端鼓励加油，如果詹姆斯进步很大，三人就会高兴地在水中玩作一团；他们用了很多毛毯搭建起错综复杂的毯子城堡，从卧室穿过走廊一直延伸到客厅，毯子下面放了厚厚的垫子和枕头，摆了许多毛绒玩具，吊着圣诞节彩灯，三人躲在里面捉迷藏或者挤在一起讲故事，充满了家庭的温暖；露台上有一架高倍天文望远镜，詹姆斯和凯西轮流从望远镜里观望宇宙，桌上摆着昏暗明灭的烛火，头顶是浩瀚广阔的夜空，托尼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给她们讲述每一颗星星的故事，神秘，遥远，悲伤，美丽……他们尝试了无数场景，每个场景都得以完美重现。钱可以高效解决很多事，而托尼史塔克不缺钱，因此不用担心那些场景中不够浪漫的部分——比如事后打扫。
令人欣慰的是，史蒂夫出乎意料地十分配合，除了时不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让托尼卖弄一下他对于前妻现任丈夫的善心之外，几乎将自己的生活与托尼隔离开来。史蒂夫原本就是一个工作狂，即使目前的身体状况不方便去警局，他的脑袋依旧停不下来。他叫娜塔莎带了许多平时没有时间处理的文件档案，把它们堆满了托尼书房里的大办公桌，工作起来常常连续几小时不出房间，有时候因为过于投入又厌恶打扰，连吃饭时间也会与托尼错过。他拒绝了托尼找护工来照顾他的提议，除去叫詹姆斯帮忙洗漱之外，在其余事情上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詹姆斯喜欢在傍晚与史蒂夫外出散步，托尼的房子后面有一片树林和一个人工湖泊，他们常常带一块面包去湖边喂鸭子，一待就是一个小时。
七
春假结束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托尼送凯西回去，到家时已经很晚，詹姆斯在楼上睡着了，一层客厅里亮着昏沉灯光，电视屏幕明明灭灭，史蒂夫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盆玉米片嚼得起劲。他的轮椅和拐杖放在旁边，脖套也已经取下来了，整个人看起来灵活了许多。“嗨。”他对托尼打招呼。
“在看什么？”托尼坐到史蒂夫身边，从他碗里抓一把玉米片塞进嘴巴。
“《变蝇人》。”史蒂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道。
“啊，我喜欢这个。”托尼踢掉鞋子，扭一扭身体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在沙发上窝起来，“噢，这段可真恶心。”
“恶心得要命。我第一次看就喜欢上了。”
“我说过吗，你在电影方面的审美特别奇怪。”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比我更奇怪的电影审美的人就是你。”
“这句话有点冒犯，但确实没法反驳。况且，《变蝇人》坚定了我对科学的热爱。——嗯，如果你能像赛斯一样把另一种动物的基因合成到自己身上，你会选哪种动物？”
史蒂夫歪头想了想，“猪。然后我就可以拥有高度强化的嗅觉系统，办案时只需要闻一闻被害人，或者到现场走一圈，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托尼点点头，“真是个敬业的好警探。到时候我会投资一部以你为原型的电视剧，片名叫做《神猪警探》。神猪警探用他傲人的嗅觉系统破获了纽约市所有的凶杀偷盗案件，并用他猪一般壮硕的体格将罪犯们绳之以法。各路歹徒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招摇犯案，这座城市获得了短暂而伟大的和平繁荣。然而，神猪警探因为超能力使用过度而加剧了生理衰竭，身体里人类的基因被猪的基因所吞噬，最终他退化成了一头平凡的猪，被送进屠宰场宰杀死去，成为了他所保护的人们口中的食物。”
“神猪警探无怨无悔。”史蒂夫嚼着玉米片继续道，“他曾经为理想奋斗，他有过辉煌的时刻，他甘愿变成一头默默无闻的猪。他的形体最终会被遗忘，他的精神或许无法长存，但他曾经努力保护过他的城市，他饱含屈辱，却带着荣耀死去。”
“你真是一个疯子。”托尼大笑起来。他喜欢史蒂夫的疯话，也想念那些疯话，事实上，他与史蒂夫的友谊正是在这种毫无营养的疯话上建立起来的。
他们认识五年了。史蒂夫的分局与托尼的公司很近，他们都喜欢去街角的一家快餐店吃午餐。因为工作关系他们的用餐时间与普通上班族相比很不规律，但这种不规律却使得两人常常在许多奇怪的时间里碰见。最初他们只是互相点头致意，渐渐地便开始分享同一张餐桌，他们的对话全是不知所云的鬼扯，毫无价值却让人心情愉快，对放松头脑很有帮助。史蒂夫是托尼遇到的唯一一个愿意与他鬼扯，并且跟得上他天马行空思路的人，后来他们的鬼扯时间一点一点发展到了午餐之外，谈话内容也掺杂进越来越多的私人信息，他们就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我们最近很少待在一起胡说八道了？”托尼不满地问。
“因为你利用我儿子和我去追求一个姑娘，这让我没有心情跟你好好讲话。”史蒂夫回答。
“而这件事让我看清了你的本质——无聊透顶。”托尼不屑道，“你就是一个无趣的人。”
史蒂夫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谈话。他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电影。
“谢谢你。”托尼忽然小声地说，“我知道如果你想，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儿，可是你没有。”
史蒂夫撅撅嘴，“我不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詹米看起来很享受跟你和凯西在一起，我不想扫他的兴。”
托尼喷笑一声，“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只是在配合我做出享受的样子。你儿子的心理年龄至少有十六岁，那些小孩子的把戏他根本瞧不上。”
史蒂夫摇摇头，“他只是以为他在配合你而已。但他其实很喜欢那么做。”他顿一顿，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手里捏着玉米片，却没有送进嘴里。“詹米觉得我一个人照顾他很辛苦，所以总表现得像个大人，但他毕竟只有八岁，那些孩子们的把戏他虽然觉得幼稚，也还是好奇地想去试试。况且凯西是个好姑娘，温柔又善良，就像詹米的姐姐，詹米对我说凯西对待他的方式又傻又粘，可我觉得他心里是喜欢的。”
托尼故作愤慨道，“你在故意说凯西像詹米的姐姐吗？你就非要证明我是个喜欢年轻小妞的老变态。”
“你本来就是。”史蒂夫轻笑，“不过，你确实……给了詹米很多我不能给的。你是那种很酷的爸爸，你知道，没什么爸爸的样子，整天跟孩子们一起捣蛋，胡乱花钱买些愚蠢但拉风的破玩意儿，你的孩子会指着你说，‘瞧，那是我爸爸’，然后他的朋友们都发出羡慕又崇拜的感叹，等他们回到家，就会生气地质问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你不是托尼？我也想要托尼当我爸爸！’”
“你确定这是在夸我吗？”托尼夸张地皱眉头，“因为你自己也不是什么模范父亲，詹米告诉我你偷偷教他开车，还带他去射击场和格斗馆，你甚至教他用你的手铐和配枪，他觉得你把他当成大人看待，简直酷到家了——如果‘酷’这个词在形容爸爸方面是一种贬义的话。”
“我确实很酷。”史蒂夫歪歪头，毫不谦虚道，“但你让詹米愿意去当一会儿八岁的孩子而不是十六岁，这一点我很感激。”
“哦。”托尼有一点词穷，只好抓了一大把玉米片塞进嘴里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詹米的假期就要结束了，你们打算搬回家去吗？”
史蒂夫侧头对托尼做个鬼脸，“你舍不得詹米吗？说真的，你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没有追到凯西，我现在真有点崇拜这小姑娘了。”
托尼耸耸肩，“我的意思是，你不一定非要马上回去，我觉得你在这里住得还算习惯，而且不得不承认，我的书房比你家里的方便多了，大大提高了你的工作效率。”他不自在地扭扭身子，在沙发靠背上蹭了蹭，又说，“我很喜欢你们住在这儿，詹米可以天天去喂鸭子，我们俩可以一起看电影，我有柯南伯格和大卫林奇所有的DVD，还有很多超级恶心的恐怖片，除你之外没人愿意跟我一块儿看，没劲透了。”
史蒂夫笑道，“那么‘不许打扰我和凯西约会’的问题怎么办？”
托尼叹一口气，“得了吧，我都还没跟她接过吻，我觉得我根本追不到她了。”
“真遗憾，老兄。”史蒂夫同情地拍一拍托尼肩膀，“你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吗？我们应该看《橡皮头》。”
“嗷呜！我去拿爆米花！”托尼兴奋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BGM: Bella Donna (The Avett Brothers) https://music.163.com/#/song?id=2706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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